一、 奇怪的客人
 

天气奇好，晴空万里无云，在酒馆里可以看见外面车站的烟囱里冒出的烟笔直的向上扩散。
 

欧贝利镇上的酒馆里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这人身穿一件破旧的软皮夹克，上面有些地方沾着一些血迹，有血迹的地方已成黑色，看来似乎很长

时间没有洗过了，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头上戴的软皮帽也是一样，边沿的地方已经磨得发亮了，

至于他的脸，则用一块大手帕蒙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
 

他一进门，就引起了酒馆里的人们的注意，服务生哈里和柜台小姐杰妮小声说了一声：“第六个了。

”
 

“第七个，还有一个老人。”杰妮纠正道。哈里拍拍脑袋，说：“可不是么，第七个了。”
 

那人似乎没有看到酒馆里的人们的眼光，他只是自顾自的走到柜台边上。
 

柜台边上有些小椅子，是给一些只要酒或饮料不要或要些简单的菜的人们准备的，这些人一般都是不

打算长时间在这里停留的，他们喝些酒，随便的吃些就要离开了。
 

现在没有人坐在这里，那个人走过来，坐下了。
 

“朗姆——酒。”他拉着长声说道。明显并不是本地人，也不是西部的或者东部的，听起来像是外国

人。
 

杰妮从后面的酒柜里拿了一个铜制的酒壶，又从柜台下面拿了一个锡柄的杯子，倒了酒以后，就在看

这个人，她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因为如果他要喝酒，就一定要把蒙在脸上的手帕拿下来了。可是这

人没有摘掉手帕，他只是把杯子向嘴的位置一倒，一杯酒就没有了。蒙在脸上的手帕还是干的。
 

杰妮愣住了，那人把杯子推到她面前说：“还——要。”杰妮回过神来，又给他倒了一杯。
 

她在这里工作有六年了，平时这季节，正是牛仔们去东部享乐的时间，因为天气太热，淘金的人们都

不得不停下来，去别的地方避暑，所以，这个时候，按道理说应该没有人来这个镇子上才对，但近两

天，却连来了七个人。而且都是怪怪的，现在厅里坐着的，就是些古怪的人。
 

左边桌子上的两个，一个粗眉大眼，连鬓胡子，身材魁梧，一个却身材瘦小面黄肌瘦而且别说是胡子

，连头发眉毛也没有一根。更让人称奇的是那没毛的瘦子行动起来虎虎生风，那壮大的汉子却不停的

在桌子边咳嗽，看来像是个痨病鬼。
 

在他们后面是一个年轻人，穿着很是讲究，这是个白人，看起来保养得相当好，他从来这里的时候就

一直在那是剪指甲，只要了一杯酒，还在那里放着，显然他不是为了喝酒来的，看他的穿着神情，是

不应该来这种下里巴人才来的酒馆的。
 

右边的前面的桌子空着，后面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女人，穿着打扮都一般，要是平常看来，看不出什么

不一样来，但她们从昨天住到这里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要命的是她们不说话，竟比说话的人配合

的都默契，比方说一个人并没有看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举杯示意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居然也向对方

示意。
 

现在，又加了他。
 

杰妮正想着，酒杯又推过来了。那人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看样子他极不愿意说话。杰妮倒了酒，

从敞开的门里见到街上走过一群人。人群过后，又有一群人过去，杰妮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因为在

她看来，几乎一镇子的人都赶去了一个地方。
 

“好大的——风。”那人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说。杰妮看了看外面，车站旁边的旅馆的烟明明是笔直

的向上升起的，怎么他说有风呢？那人指了指酒杯。杰妮倒上酒，看着屋子里的人。哈里走过来，在

柜台角上向杰妮使了个眼色，这时他没有什么事了。
 

杰妮走过去小声的和哈里说：“这人说好大的风。”哈里笑了笑小声说说：“哪来的风。”
 

那人头也不抬的说：“沙——流动的——沙。”
 

那无毛的瘦子喝光了一杯酒，说：“可不是么，好大的风。”
 

那人看了一眼无毛的瘦子，眼里闪过一种奇怪的神色，不过，很快，这种神色就不见了。他本来就蒙

着脸，眼色的变化转瞬即逝确实让人很难查觉。那病痨鬼却看到了，他咳了一阵，啐了一口，说：“

唉，怕这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这风声。”
 

此时，瘦子又倒了一杯酒，把酒瓶推向那病鬼。那病鬼刚拿起酒瓶，眼只是向外一瞟，手里的酒瓶竟

掉到了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那瘦子瞪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也只是随便向外一看，便马上

回头低头，似乎再看一眼门外，就成了罪过一样。此时屋子里的其它人都只道那病鬼把酒瓶打破，也

不是什么大事，只看了一眼就又各自回头喝自己的酒，想自己的事。
 

这时门开了，那个门外的人进来了。他不进来时屋子里还有些声响，他一进来，马上就没有了声音，

屋子里的六个人除了柜台边的杰妮和坐在柜台边的顾客以外，全都低下了头，仿佛进来的不是一个简

单的人，因为看这些人的样子，即使进来的是老虎豹子什么的，他们也不会在意的。
 

那华服少年擦了一下头顶的汗，伸手去端面前的酒杯，杯子一碰手，便听见杯子碰桌子的声音“嗒嗒

嗒嗒……”里面的酒也先洒出了一半。那两个女人倒似不以为意，她们面前本没有酒，只有一盘牛排

。此时两个中肤色比较黑的一个看样子是想拿刀切牛排，切了三次，竟还没有切开。只有那柜台边的

顾客还是自顾自的喝着酒。就好像没看见进来的人一样。
 

进来的，竟然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她似乎没有看到那些人们，径自走到柜台边，坐在那人的旁

边。
 

“来点什么？”杰妮问。她虽不知道这人有什么不同，但她看了这些人们见到她时的情景，也觉得有

些古怪。
 

“随便来点酒。”
 

“昨天刚来了一桶干啤酒，不过是银栏村里的那个酒庄的。”
 

那女孩儿点了点头。杰妮给她倒了一杯。又看了看下面的人，他们还是像刚才的样子，那病鬼和瘦子

后面的桌子却空了，看来那华服少年早一步先跑了。那女孩儿看了看旁边的顾客。笑着说：“嗨，我

叫张海卿。”
 

“哦。”那人点了点头，却不回答。
 

“我能知道您的名字么？”张海卿看着那人问道。
 

“郑昆——仑”那人说完以后便不再说话。一口喝下杯子里的酒。
 

厅里坐的四人中两个女人已经溜走了，那瘦子也准备开溜。只有那大汉还在那里咳嗽，似乎他一紧张

就咳嗽起没完。
 

“嗨，卿小姐。”杰妮和她打了个招呼。“为什么这些人这么怕你呢？”
 

张海卿笑了笑说：“你说呢？”
 

“难道是他们欠了你钱？”杰妮笑着说。张海卿竟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是欠我钱。”
 

“不！”郑昆仑一直听着，这时他插嘴说：“看样子这些人可不像是欠人钱就会怕成这样的人啊。”
 

“好眼力。”张海卿笑道：“这位郑先生看来也不是等闲之人啊。”
 

“告辞！”郑昆仑看来并不想买张海卿的帐，他只说了这两个字，说完起身，扔了几个硬币在桌子上

。此时那瘦子早已走了，他扶起那病鬼，走出了酒馆。